2016-07-26
《地理辨正》蒋大鸿(10)
辨八煞黃泉祿馬水法
水法中有「祿上禦街」、「馬上禦街」,其說鄙俚不經,而最能使俗人艷慕。又有八煞、黃泉二種禁忌,使人望而畏之若探湯焉。我以為其說皆妄也。夫,祿馬貴人,起例見於六壬,在易課中已屬借用,與地理祿命皆無干涉。世人學術無本,一見干支便加祿馬,推命家用之,地理家亦用之,東挪西借,以張之子孫繼李之宗祖,血脈不通,鬼神不享。此在楊曾以前,從不見於經傳,後之俗子妄加添設,不辨自明。夫,地理之正傳,只以星體為巒頭,卦爻為理氣,捨此二者,一切說玄說妙,且無所用之,況其鄙俗之甚者耶。其所稱馬貴者,亦有之矣,曰貴人、曰天馬,此皆取星峰以為名,不在方位也。水之禦街亦以形言,不在方位。至於八煞、黃泉,尤無根據,全屬捏造。更與借用不同。夫,天地一元之氣,周流六虛。八卦方位,先天後天互為根源,環相交合,相濟為用。得其氣運則皆生,違其氣運則皆死,但當推求卦氣之興衰而為趨避者,從無此卦忌見彼卦,此爻忌見彼爻之理。若失氣運,則巽見辛、艮見丙、兌見丁、坤見乙、坎見癸、離見壬、震見庚、乾見甲,本宮納甲正配尚足以興妖發禍。若得氣運,雖坎龍,坤兔、震猴、巽雞、乾馬、兌蛇、艮虎、離豬,而卦氣無傷,諸祥自致。我謂推求理氣者,須知有氣運隨時之真煞,實無卦爻配合之煞。今真煞之刻期刻應,剝膚切骨者不知避,而拘拘忌八曜之假煞,亦可悲矣。黃泉即四大水口,而強增名色者也。故又曰四個黃泉能殺人,辰戌醜未為破軍;四個黃泉能救人,辰戌醜未巨門。故又文飾其名為「救貧黃泉」。夫,既重九星大玄空水法,則不當又論黃泉矣。何其自相矛盾一至於此。或亦高人心知其誣,而患無以解世人之惑,故別立名色,巧為寬譬耶,未可知也。其實則單論三吉水可矣,不必論黃泉也。且黃泉忌,於彼所言淨陰淨陽、三合生旺墓水法皆不相合。若論陰陽,則乙忌巽是矣,而丙則同為純陰;庚丁忌坤、申癸忌艮、辛忌乾是矣,丙壬則同為純陽,何以亦忌此?於淨陰淨陽,自相矛盾也。若論三合五行,則乙水向見巽、丁木向見坤、辛火向見乾、癸金向見艮,同為墓絕方,忌之是矣,丙火向見巽,庚金向見坤、壬水向見乾、甲木向見艮,皆臨官方也,何以亦忌此。於三合雙山,自相矛盾也。我即彼之謬者,而証其謬中之謬,雖有蘇張之舌,亦無亂以復我矣。《玉尺》遂飾其說曰:八煞黃泉雖為惡曜,若在生方,例難同斷,此真掩耳盜鈴之術。既雲惡曜矣,又焉得雲生方;既雲生方矣,又焉得稱惡曜。孰知惡固不真,而生方亦皆假也。又或者為之辭曰:黃泉忌水去而不忌來。或又曰:忌水來而不忌去。總屬支離,茫無一實。我謂運氣乘旺,雖黃泉亦見其福;運氣當衰,雖非黃泉而立見其禍。苟知其要,不辨自明。而我之偲偲然論之不置者,以世人迷惑已久,如墮深坑,無力自脫,多方曉譬,庶以雲救也。嗚呼,當世亦有見餘心者耶。
辨分房公位
夫葬者所以安親魄也,親魄安則眾子皆安,親魄不安則眾子皆不安。今之世家巨族,往往累年不葬,甚之遲之久久終無葬期,一則誤於以擇地為難,再則誤於以分房之說。一子之家猶可,子孫愈多,爭執愈甚,遂有挾私見以隄防,用權謀以自使者矣。有時得一吉地,惑於旁人之言,以為不利於己而阻之者,阻之不已,竟葬凶地,同歸於盡,亦可衰哉。原其故,皆地理書公位之說為之禍根。使人減倫理、喪良心,無所不極其至也。豈知葬地如樹木,根莖得氣則眾枝皆榮,根莖先撥則眾枝皆萎。亦有一枝榮一枝枯者,外物傷殘之耳。葬親者但論其地之凶吉,斷不可執房分之私見。吾觀歷來名臣宗室,往往共一祖地,各房均發者甚多。亦有獨發一房或獨絕一房者,此有天焉,不可以人之智巧爭也。或問曰:然則公位之說全謬歟?又何以有獨發獨絕者耶?曰:是固有之,而非世人之所知也。其說在易曰,震為長男、坎為中男、艮為少男;巽為長女、離為中女、兌為少女。孟仲季之分房由此而起也。然其中有通變之機,非屬此卦即應此子、應此女之謂也。《玉尺》乃雲:胎、養、生、沐屬長子;冠、臨、旺、衰屬仲子;病、死、墓、絕屬季子。即就彼之言以析之,生則諸子皆生矣,旺則諸子皆旺矣,死絕則諸子皆死絕矣,何以以此屬長、以此屬仲、以此屬季?曰:亦以其漸耳。析之曰:以為始於胎養,繼而之旺,既而死絕,似矣,若有四子以往,則又當如何耶,其轉而歸生旺耶、抑另設名以應之耶?此不足據之甚者也。世人慎勿惑於其說也。
總論後
餘作《玉尺辨偽》既成,或問曰:子於是書訛謬,辨之則既詳矣,子謂吉凶之理在乎地,而非方位之所得而限也,然則八幹、四維、十二支,寧無有吉凶之當論乎?曰:何為其然也!我正謂八幹、四維、十二支皆分屬於卦氣,夫,卦氣吉凶之有辨,蓋灼灼矣,特非淨陰淨陽、雙山三合生旺墓之謂也。乃若《青囊》正理,方位之辨實有之,其秘者不敢宣洩,姑就《玉尺》之文以概舉之。《玉尺》所畏者曰乙辰、曰寅甲,而以《青囊》言之,乙之與辰、寅之與甲,相去何啻千萬裏也。有時此凶而彼吉,有時此吉而彼凶者矣。所最羨者,曰巽巳丙,而以《青囊》言之,巽巳之與丙,相去亦不啻千萬裏也。有時此吉而彼凶,有時此凶而彼吉者矣。所最欲分別而不使之混者,曰丙午丁、曰乾亥、曰甲卯乙、曰辰巽、曰醜艮寅。而以《青囊》言之,午之與丙丁、亥之與乾、卯之與甲乙、巽之與辰、醜寅之與艮,所爭不過尺寸之間而已,有時而吉則必與之俱吉、有時而凶則必與之俱凶矣。今乃於其當辨而不可不辨者,如黃精之與勾吻、附子之與烏頭,一誤用之而足以入口傷生者反置之不辨;於其易辨而可以不辨者,如白梁與黑秬,異色而皆可以養人,堇之與鴆,異類而皆可以殺人者,屑屑然悉舉而辨之,彼自以為智,而乃天下之大愚也。且生旺死絕之說,《青囊》未嘗不重之,故《葬書》曰:葬者,乘生氣也。卦氣之所謂生,非三合五行之所謂旺;卦氣之所謂死絕,非三合五行之所謂死絕。且地氣之大,生旺不知趨,而區區誤認一干一支之假生旺而求迎之;地氣之大,死絕不知避,而區區誤認一干一支之假死絕而思避之,悲夫,所謂雀以一葉障目,而謂彈者不我見也。以此為已,適以害己;以此為人,適以害人而已。故乎《玉尺》之於地理,猶鄭聲之於雅樂、楊墨之於仁義,一是一非,勢不兩立,實有關乎世道之盛衰,天地之氣數。竊聞嘉靖以前,其書尚未大顯,至萬曆時,有徐之鏌者為之增釋圖局而梓行之,於是江湖行術之徒,莫不手握一編以求食於世,至今日而惑於其說者,且遍天下也。悖陰陽之正,幹天地之和,與俶擾五行,怠棄三正者同其患,有聖人者出,而誅非聖之書,於陰陽一家,必以此書為之首。嗚呼,此書不破,世運何由而息水火,生民何由而儕仁壽哉。我拭目望之矣。
平沙玉尺辨偽總括歌
會稽姜垚汝撰
萬卷地書總失真,平沙玉尺最堪嗔。二劉名姓憑伊冒,那有當年手澤存。
開國伯溫成佐命,嘗將妙訣定乾坤。晚年一篋青囊秘,盡作天家石室珍。
天寶不容人漏洩,曷忍隱禍中兒孫。片言隻字無留影,肯借他人齒頰名。
秉忠亦是元勳列,敢冒嫌疑著此經。世上江湖行乞者,祇貪膚淺好施行。
戶誦家傳如至寶,興災釀禍害生民。幸遇我師垂憫救,苦心辨駁著斯文。
竊恐愚夫迷不悟,括成俚句好歌吟。願君細察篇中意,莫負宗陽一片心。
天下山山多順水,此是行龍之大體。真龍發足不隨他,定是轉關星特起。
特起之龍變化多。渡水逆行不計里。玉尺開章說順龍。順水直衝為大旨。
水來甲卯兌不收。水來丁午坎不取。必要隨流到合襟。直瀉直奔名漏髓。
全無真息蔭龍胎。山穴平陽皆失軌。勸君莫聽此胡言。誤向順流探脈理。
八方位位有真龍。爻象干支總一同。山脈陰陽分兩界。此是天然造化功。
陽脈出身陽到底。陰脈出身陰為宗。從無偽來並偽落。豈有貴賤分雌雄。
若是真胎成骨相。乾坤辰戌也崢嶸。若是穴亡無氣脈。巽辛亥艮盡為凶。
品水評砂原一例。三吉六秀有何功。勸君莫聽此胡言。旺相孤虛理不通。
五行相生與相剋。此是後天粗糲質。山川妙氣本先天。生不須生剋非剋。
木行金地反成材。火入水鄉真配匹。南離爐冶出真金。陰陽妙處全須逆。
原說五行顛倒顛。庸師之輩何能識。先天理氣在卦爻。生旺休囚此中出。
量山步水總一般。立向收砂非二格。安有長生及官旺。全無墓庫與死絕。
卦若旺時路路通。卦若衰時路路塞。有人識得卦興衰。眼前盡是黃金陌。
納甲本是卦中玄。用他配合皆無益。堪笑三合及雙山。玄空生出並剋出。
更有祿馬及赦文。咸池黃泉八曜殺。庸奴祇把掌上輪。誤盡天涯總慧客。
勸君莫聽此胡言。五行別有真消息。雌雄交媾大陰陽。月窟天根卦內藏。
此是乾坤造化本。會時便號法中王。曾公說箇團團轉。一左一右兩分張。
明明指出夫和婦。有箇單時便是雙。二十四山雙雙起。八卦之中定短長。
豈料庸奴多錯解。干支字上去商量。誤起長生分兩局。會同墓庫到其鄉。
未曾曉得真交媾。那裏懷胎喚父娘。我即汝言來教汝。陰陽指氣不指方。
甲庚丙壬是陽位。有時占陰不喚陽。乙辛丁癸是陰位。有時占陽即喚陽。
陰陽亦在干支上。不用排來死煞方。眼前夫婦不識得。卻將寡婦守空房。
勸君莫聽此胡言。玄竅相通別主張。四大水口歸其位。此是卦之真匹配。
如何說到墓庫方。左旋右旋來附會。四水四卦逐元輪。一元一卦乘旺氣。
周流八卦逐時新。會者楊公再出世。今將墓庫作歸原。失運失元迎殺氣。
勸君莫聽此胡言。陽錯陰差非斯義。公位亦自卦中來。長少中男各有胎。
不論干支並龍脈。如何亦取三合推。胎養生沐乃云長。仲子冠臨及旺衰。
少子病死並墓絕。若然多子作何排。世人信此爭房分。停喪不葬冷為灰。
更起陰謀相賊害。傷倫滅理召天災。陷人不孝並不睦。此卷偽書作禍胎。
我願今人祇求地。得地安親大本培。親安眾子皆蒙慶。休把分房出亂猜。
試看閱閥諸名墓。一祖枝枝甚眾材。分房蓋為分陽宅。莫論偏倚到夜台。
平沙一卷何人作。註解翩翩尤醜惡。添圖添局死規模。強把山川牢束縛。
從謙失著布衣宗。之鏌直是追魂鑿。嘉隆以上無此書。萬曆中年方樸朔。
由此家家無好墳。迄今徧地成蕭索。焉得將書付真龍。免使蒼生遭毒藥。
序
通三才之道曰儒,故天官地理皆學士家,窮理之本業,而象緯之學,正三統測災祥,屬有國家者之事,獨地理為養生送死生民日用所急,孝子慈孫尤不可以不謹,未儒朱蔡諸賢,間有發明見於性理書中者,班班可考,顧僅能敷陳梗概,而未究其精微,或者進而求之通都所布管郭諸書,雖其言鑿鑿,而去之逾遠,斯其為道顯而隱,誠所謂間世一出,非人不傳者耶,余少失恃,壯失怙先,大殳安溪公早以形家之書孜孜手授,久而後知俗學之非也,思窮徑絕,廼得無極子之傳於游方之外,習其所傳又十年,所於是遠溯黃石青烏,近考青田幕講,彼其言蓋人人殊,而厥旨則一,且視天下山川土壤,雖大荒,內外亦如一也,其庶乎地學之正宗在是,輒欲舉其說以告學者,又不容顯言無已,則取當世相傳之書,訂其紕繆而析其是非,使言之者無罪,而聞之者有所懲戒,而不至於亂,辨正之書所以作也,夫地學之有書,始於黃石,盛於楊公,而世所惑溺而不可卒解者,則莫甚於玉尺,故論斷諸書彙為編,其俎豆之與爰書,皆以云救也,于姜諸子問業日久,經史之暇,旁及此編,豈好事哉,我得此道以釋椷於我親,從我遊者,皆有親也,姜氏習是編而遽梓之以公世,其又為下後世之有親者加之意歟,允哉儒者之用心也已。
辨偽文
僕弱冠失恃,先大父安溪公習地理之學,求之十年,而始得其傳,乃以所傳徧證之大江南北古今名墓,又十年而始會其旨,從此益精求之,又十年而始窮其變,而我年則已老矣,姚水親隴告成生平學地理之志已畢,自此不復措意,夫豈不欲傳之其人,然天律有禁,不得妄傳,苟非忠信廉潔之人,未許與聞一二也,丹陽張孝廉仲馨,丹徒駱孝廉士鵬,山陰呂文學相烈,會稽姜公子垚,武陵胡公子泰徵,淄川畢解元世持,昔以文章行業相師,因得略聞梗概,此諸君子,或丹穴鳳雛,或青春鶚薦,皆自置甚高,不可一世,蓋求其道以庇本根,非挾其術以為壟斷,故能三緘其口,不漏片言,庶不負僕之講求爾,若夫中人以下,走四方求衣食者,僕初未嘗不憐求爾,若夫中人以下,走四方求衣食者,僕初未嘗不憐之,然欲冒禁而傳真道,則未敢許也,至於僕之得傳,有有訣無書,以此事貴在心傳,非可言罄,古書充棟,半屬偽造,故有辨正一書,昌言救世,後復自言所得,作天元五歌,然皆莊蒙所謂糟粕,必求精微則亦不在此也,此外別無秘本,私為一家之書,近聞三吳兩浙都有自稱得僕真傳以自衒鬻者,亦有自譔偽書,指為僕之秘本以瞽惑後學者,天地之大,何所不容,但恐偽託之人心術鮮正,以不正之術謀人身家,必誤人身家,以不正之書傳之後世,必貽禍於後世,僕不忍不辨,惟有識者察之。
来源:360doc图书馆
|